在实施让城市变得更智慧的举措之前,先把它放在虚拟世界中实验,这其实是城市管理者减少干扰的一种方法。背后支持这种理念的,是城市模拟公司Simudyne。该公司对地震应急规划、医院撤离等城市问题,进行精细的电脑化模拟。这就像电脑游戏《模拟城市》,模拟真实的世界。实际上,Simudyne公司正从视频游戏界吸纳大量人才。“当我们干活时,我们就只是数学家,”该公司CEO贾斯汀•里昂(Justin Lyon)接着阐述,“人们在看到我们的模拟时,会开玩笑说不太理解。所以五、六年前,我们就开发了一套新系统,允许进行可视化,这样就能看到非常漂亮的图景。”这种模拟能让玩家化为身临其境的第一主角,或者以自上而下的思维来操作,在虚拟空间里,可以直接放弃你的决策。
而在“漂亮图景”上,英国的ScanLAB工作室开发了其范例用途。他们使用激光扫描和探地雷达,将真实的场地可视化为3D模型,这样的模拟可被用来做艺术装置和娱乐活动。比如,他们为BBC绘制了古罗马地下空间图。对于一个被使用的地域,无论地上还是地下,他们都能以分层化的历史副本呈现,以满足法医考古的公正性以及储存之需。就像“再现死亡营”工程一样,他们联合“法理建筑”(Forensic Architecture)学会,对前南斯拉夫两个集中营遗址的生命层和证据层进行了剖析。
贝尔格莱德Staro Sajmište阵营的前德国馆,“再现死亡营”项目的局部图。
Simudyne公司做模拟的同时做可视化,其工作就是将底层的算法和数据进行“游戏化”。由此,任何人都可以利用初始条件来玩,并看到展开决策后的结果。这样的模拟,会不会有一天,与商业视频游戏的高仿城市趋同?“它们一定会融合的,”CEO里昂相信。在今年的游戏《看门狗》中,融合了艺术、城市、虚拟和现实的要素,对芝加哥进行了再造,就此运营的预算达上千万美元。但里昂预测,“今天我们在游戏里看到的,十年之后,将变得非常便宜。”(译注:游戏《看门狗》,将未来城市设定在芝加哥,一个神秘组织通过中央控制系统操控了全城,并获悉了所有人的秘密、银行账户等个人信息。玩家可扮演主角艾登•皮尔斯,一个同样能掌控城市监控系统的黑客,将与邪恶组织进行对抗。)
如果你戴上游戏耳机、显示器,能穿行到可视化的高度仿真城市,那会是怎样的感觉?反正里昂称,自己第一次尝试时,“一切都因我而改变了。”但也由此催生了一个令人不安的想法:当这些高仿世界与真实的事物一模一样时(除了不可能被抢劫外),不少人更情愿活着在虚拟空间里。当我们把所有时间耗在其中,而且这个虚拟都市比物质世界建设得还美好,那未来最智慧的城市就只能停留在我们的脑海里,而且我们不会注意到周边的世界已经坍塌。
于此同时,在城市被模拟的过程中,也殃及个人,在模型中,个人被称为“代理”,这会让人感到一些害怕,要坚持自由意志,让个人在城市中的行动不可预见。对此,里昂回应:“对于个人而言,绝对是对的,在群体上,那就错了。对你明天将做什么的时候,我不能预测,但我有充分的自信掌握什么人群将做什么事,以及某一人群将做什么。如果你一直都在收集数据,你会利用这些数据做些模拟。”
“假如说,伦敦有3000万人:就做一个3000万人的模拟,可以非常精准地反映伦敦,但它又不是伦敦:这就有了3000万的“代理”,像平常一样上下班、忙于各种业务;一样降临暴风雨;也会关停几条铁路线;甚至也遭遇恐怖袭击、地震等。”里昂说,由此将会得到一个高度精准的信息:大量的人群是怎么应对各种事态的。但他又表明“我不是对特定的某个人感兴趣,而是对群体的应急行为感兴趣。”
城市仿真公司Simudyne利用漂亮图景制作出灾难应急规划的模型。
但如果换做更邪恶的主体机构,他们只对特定的个人感兴趣,其监控又将意欲何为?在未来,无意识的市民所到之处,处处布满传感器、摄像头和无人机,这些玩意跟踪每个人的表情动作——无论他们正在笑(这已经在英格兰切尔滕纳姆的爵士音乐上测试过了)还是正难过。这牵涉监控与隐私的问题,像定时炸弹一样,随时可能引爆大争论,之前“脸谱”上的任何对话都相形见绌。也许,政府情报部门都在扫描我们的邮件。无论走到哪,都避不开垃圾邮件。智慧城市可能像里约热内卢那样,服了药物似的兴奋,在那里,你从来不会隐形。
“如果有一个移动手机,加上应用全城的传感器,人们就能追踪到每部手机的轨迹,”里昂指出,“而且,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止,人们对在《模仿城市》中的一举一动进行可视化。”一如在《看门狗》游戏中,你能看见“化身”穿行城市的记录,并能收集到他们所有社交媒体的档案。而关于人是怎么移动的,你得搜索更大的数据库,这样海量的数据会让人头疼,但只要启动游戏式的可视化,就一眼可获知:“哦,那是他们居住的地方,那是工作的地方,而那可能是他们情人呆的地方,那里是一起畅饮的地方。”
应用与智慧生活
开放数据的倡议越来越明确,英国的两个城市,布里斯托和曼彻斯特,正在促进关于城市停车、采购、规划、公厕以及消防服务等数据公开可用。这样的智慧思维,作为促进民主化的动机,可以说无可非议。既然市政数据库的建立资金来自市民税收,市民就应有权使用。来自咨询公司“城市身份”的麦克•罗林森认为,只要你有意愿并了解当地特色,让城市本身“运作”起来,以正确的方式呈现这些信息,城市就能“回归到数字世界中”,该公司正在和布里斯托合作推进此计划。
但数据怎样开放才是安全的?其实早有证明,比如,伦敦周期租赁计划的开放数据可被用于跟踪单个骑行者。“整体而言,它具备一个老大哥的潜质,”罗林森认为,“如果别人使用你发布的信息,无论这么做的人是什么身份、有什么目的”,这些需求将是一个“重构的社会契约。”
Simudyne公司模拟撤离医院规划的界面
有时,要去跟踪具体的个人,至少要有足够好的理由。以Simudyne公司的撤离医院模式来说,它需要与真实数据直接相关。“你在屏幕上看到的少数人都是真实的人,模型直接与患者数据库挂钩,”里昂解释,因为“我们必须能跟踪这些被烧伤的可怜孩子。”当然,如何跟踪病患,又是另一个不一样的问题,“也可能有人出现强烈的反弹,而想脱离这个系统,”罗林森说。不满的市民,聪明的做法就是团结起来:丢掉手机,除此之外也没什么损失。
事实上,对智慧城市的愿景竞争就是代理人对社会愿景的竞争,特别是在事关谁将坐拥社会权力的层面上。“最终,智慧城市将毁掉民主,”霍利斯提出了警示,“像谷歌,他们拥有足够多的数据,但不会问你,你想要什么。”
有时,你会在智慧城市的预言中,听到一些很随意的假设,比如,政治已经结束了。甚至在此峰会上,一个热情的主持人更大胆放言,耸耸肩说到:“互联网将吞噬一切,互联网也将吞噬政府。”还有一个演示,介绍了一种“自我催化的油漆”,涂在城市家具上,能消解有害污染物,比如氧化亚氮。在某一段视频剪辑中,一名工程师抱怨:“没有人真正把污染归为一个问题。”其实,国家和地方政府已把污染视为一大问题,有权对之征税并进行规制,但以智慧的油漆来取代之,显然并不是我们要做的最智慧的事。
当一些科技巨头在庆祝其公司扩张时,一种基于智能手机无照的打车软件Uber,却在西班牙和印度新德里被禁用,在美国多个州也遭遇起诉,起诉者声称其优步“破坏”了现有交通基础设施,希尔(Hill)对此提出:“加利福利亚对用户体验的强调,真的在世界范围内被实践了吗?我们不要丢掉了普遍服务的理念,正如伦敦交通始终如一对此践行。”
或许,智慧城市最智慧的地方,并不是非得依赖传感器和电脑的连接,甚至根本一点都不需要它们。在“重来•未来城市峰会上”,西门子公司的茱莉亚•亚历山大把曾臭名彰著的哥伦比亚城市麦德林提名为世界上最智慧的城市之一。几十年前,麦德林还是无数犯罪团伙的窝点。而它的问题棚户区已重新融入城市,但靠的不是智能手机,而是政府资助的公共运动设施,以及用电缆车把棚户区的人送入城里。这样,以一种此前人所未见的方式,让那些社区互动起来。现在,麦德林已常被当成“社会城市化”的典范提起,去年,还被全球非盈利的独立机构“城市土地学会”评为世上最具创新的城市。
在峰会上众多演讲者中,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大学的乔纳森•雷兹,这位持怀疑态度的观察者,为建筑智慧城市提出了“一条更智慧的方式”:除了建筑师和城市规划者们,也不妨邀请心理学家和人类学家们加入。这样的团队,肯定会对技术人士所谓的“终端用户”,即市民,获得更好的理解。归根到底,一如在莎士比亚戏剧《科利奥兰纳斯》中,一名护民官向人群提问:“没有人,何为城?”